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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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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天堂到地獄莫過於此, 黃為民本來還在得意, 暢想著怎麽樣幫他老子更上一層樓, 他也跟著沾光,步步高升, 結果給他來了這麽個晴天霹靂。

他的第一反應是:“你們是不是搞錯了?”

黃父也緊抿著唇, 盯著劉先:“這是誰的命令?”

劉先不為所動, 沈聲道:“這是汪書記批的!”

“等一下。”黃父兩手撐著桌子,站了起來,一腳踢開背後的椅子, 沈著臉走到電話機面前,“我給汪書記打個電話。”

這個情況,劉先來抓人之前就預料到了, 他站在那兒沒動:“黃老,你請便!”

黃父斜了他一眼, 拿起話筒,撥通了汪書記的電話:“你好,汪書記, 對,我是黃忠鑫。我想問問,為民這孩子究竟犯了什麽事?貪汙, 買官賣官?不可能……有證據是吧,好,那我倒要來看看!”

黃父重重地把電話掛斷了,然後走到桌子前, 瞪著黃為民,厲聲道:“你貪汙,還買官賣官,幹涉司法?有沒有這些事?”

黃為民當然不肯承認:“沒有的事,爸,我哪兒敢啊,肯定是有人冤枉我,我就一個小小的主任,哪有那麽大的權力啊!”

話是這樣說,但黃為民心頭怕極了,他的手心緊緊握住,大冬天的,汗都浸了出來。他在浮雲縣做的那些事不會被發現了吧?應該不會吧,他一直做得很隱秘,錢也藏在非常隱蔽的地方,連周建英都不知道。

聽他這麽說,黃父臉色稍霽,瞥了他一眼,拿起外套穿上:“沒有最好。只要你沒犯事,誰也不能欺到我們黃家人頭上。走,我跟你一道去見見汪書記。”

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了黃家。

***

老毛的動作很快,僅僅一個上午,就把黃為民在省城犯的事全查清楚了,跟昨晚那封信裏所說的分毫不差。老劉那邊,中午也來了一通電話,他們昨晚連夜直奔浮雲縣,突擊審查了浮雲縣信用社,查到賬面資金確實不對,具體差了多少還要核實。

但這些已經足夠先把黃為民給抓起來了。所以經過商議,派出了劉先去抓人。

“待會黃忠鑫應該要過來。”汪書記放下電話,按了按太陽穴,有些頭痛。

老毛聽了嗤笑一聲:“他來又如何,是他兒子先犯了事,我們是按照規矩辦事。打著他的名義到處胡作非為,勾結信用社主任貪汙公款,這麽大的事,難道他還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不成?”

老向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:“黃老應該不知道黃為民所做的事吧。”

“一句不知道就能推掉一切責任?”老毛雙手叉腰,斜了老向一眼,“我知道你跟黃忠鑫關系好,但別忘了,在大是大非面前,不能摻雜私人感情。”

老向苦笑了一下:“沒有的事,你們的決定我都服從,我沒有異議。”

看他們二人吵來吵去,汪書記不滿地皺緊了眉頭,用筆尖敲了敲白紙:“行了,吵什麽吵,當這是菜市場啊?這件事有什麽好爭的,照規矩辦事就行了。咱們來說說另外一件事。”

他把那三封信丟到了桌子上:“我,老毛,老劉昨晚同時收到了這封信,具體的時間未知,我八點多看到的,老毛和老劉九點多看到的。都放在我們的書桌上的,看這筆跡應該是一個人,大家說說,舉報的這個人會是誰?怎麽把信送進我們幾個家裏的?”

他們幾個都是住的獨門獨院,門口也有警衛值班看門,但凡有生人進來,都不可能逃脫警衛的眼。

老向摸了摸眼鏡:“會不會是家裏人幫忙遞的信?”

他這懷疑,汪書記也想到了。

“查過了,不是,三家的保姆都是知根知底,做了很多年的老人。而且昨天老劉家的保姆阿姨因為兒媳婦生孩子,請假回去了,他家除了他的秘書跟進跟出,就再也沒有一個外人進去過,他那秘書是跟了他十幾年的老人,而且昨天下午四點就離開了,信是晚上才出現的,這也就排除了秘書的嫌疑。”

“那這可真是奇了怪了。”老向嘟囔道,“那這信是怎麽跑到你們三個家裏的?還有寫這封信的人把黃為民幹過的事,一樁樁記得這麽清楚,莫非是他親近的人?”

這倒是很有可能,不然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。汪書記點頭,叫來秘書:“派人出去查一查,哪些人跟黃為民走得比較近。”

自家沒頭緒,只能從黃為民的身邊下手了。

幾個人討論著,就聽人通報說,黃父來了。

汪書記放下了筆,看著門口,等黃忠鑫一進來,他也沒多說,只點了下頭:“老黃,坐。”

又讓秘書給黃忠鑫倒茶。

黃忠鑫一屁股坐在他對面。

不等他問話,汪書記就把調查來的資料推到了他面前,用事實說話。

黃忠鑫開始還想說是汙蔑,但越往下看,他的眉頭皺得越緊,渾身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戾氣。半晌,他將那疊紙往桌上重重一拍:“逆子,逆子……”

見狀,汪書記幾個都松了口氣。他這承認了還好,不然待會兒又求情,他一求情,幾十年的老夥計,大家都為難。

汪書記出聲安撫他:“老黃,老黃消消氣,別氣壞了身子。”

黃忠鑫閉上眼,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睜開一對精光閃閃的眸子,抓住那疊紙,問汪書記:“能告訴我,你們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嗎?”

汪書記幾人對視了一眼,拿起了桌上的一封信,推給黃忠鑫:“這是昨晚睡覺前我、老劉、老毛我們三個接到的舉報信。”

黃忠鑫翻開一目十行,掃完,臉色越發陰沈,唇抿得死死的,一副有氣沒處出的樣子,捶了兩下桌子,站了起來,一言不發地走了。

老向有點不忍心,等他的背影走出辦公室後,小聲說:“他這樣不會出事吧?”

老毛瞥了他一眼:“能出什麽事?都給他看了,咱們是按規矩辦事,又不是冤枉黃為民,怕什麽?”

那邊,黃忠鑫出了辦公室,又來到關押黃為民的地方。

聽到開門聲,黃為民馬上站了起來,希冀地沖上前,喊道:“爸,你是來救我出去的……啊……”

黃忠鑫提起手狠狠甩了黃為民一巴掌:“孽障!我是缺了你的吃還是短了你的穿,你在外面這麽瘋狂的斂財,活膩了是吧?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。”

這一巴掌,黃忠鑫用了很大的勁兒,絲毫沒手軟,打得黃為民臉都歪了,人跟著摔了下去。他扶著墻,單膝跪地,另一只手按住腫脹的那半邊臉,目光倔強地盯著地面,恨恨地說:“我就是活膩了,誰讓我有爹生沒爹養呢!”

“你……你還敢頂嘴!”被親兒子揭了短,黃忠鑫惱羞成怒,提起了手。

黃為民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,昂起了頭,怒瞪著黃忠鑫:“打啊,你打啊,打死我算了,反正你也從來都看不上我。”

黃忠鑫被他氣得臉色通紅,下巴一顫一顫的。

看到他這幅氣急的模樣,黃為民心裏痛快極了:“你以為我不知道?要不是你那心愛的小兒子死了,你會記起我?我黃為民活了三十歲在村裏都是個沒有爹的野種,你把我找回來,不過也是想讓我給你傳宗接代,延續黃家的香火罷了。我算什麽?我他媽什麽都不是。靠你施舍,我早餓死了,我不自己給自己攢點錢,存點好東西,趁著能撈的時候多撈點,等你退下去了,我有什麽?”

一席話說得黃忠鑫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他嘴皮子動了動,良久吐出一句:“我的東西都是準備留給你的。”

黃為民撇了撇嘴:“說得好聽,萬一你死在你那小老婆前面去了呢?她可是比你小了十幾歲。”

所以黃為民從心底裏是不相信這個父親的。缺失了三十年,拋棄自己的父親才出現,換了誰,都不可能信任這個男人。

但在家裏說一不二,霸道慣了的黃忠鑫不會這麽想,更不會反思自己哪裏做得不對,他只會從別人身上照原因,食指指著黃為民的鼻子:“孽障,孽障,竟敢詛咒你老子,你是不想活了。”

提起這個黃為民不吱聲了,能活著誰想死。他剛跟黃忠鑫鬧,不過是清楚黃忠鑫再怎麽罵,再怎麽打,都不會弄死他。至於關在這裏的事,他也不是很怕,他以前又不是沒幹過出格的事,最後黃忠鑫還不是幫他擦幹凈了屁股,收拾了爛攤子。正所謂無知者無畏,黃為民完全沒想到他這回是踢到了鐵板,等待他的將是無盡的牢獄之災,甚至可能會丟掉小命。

見他梗著脖子不說話,一副很硬氣的樣子。黃忠鑫氣急,一甩袖子:“好,好,不讓老子管是吧。你自己在浮雲縣勾結信用社工作人員,掏空信用社存款的事,你自己去兜著吧!”

聞言,黃為民傻眼了,猛地擡起頭,跑上前,抓住黃忠鑫:“你說什麽?你,你……”

黃忠鑫丟開了他的袖子,看著他渾身輕戰的樣子,冷笑:“怎麽,現在知道怕了?貪汙好幾萬,這麽一大筆巨款,你等著吃槍子吧!”

連自己拿了多少錢黃忠鑫都清楚,知道事情敗落了,黃為民再也硬氣不起來。他上前跪在地上,抱住黃忠鑫的腿,不停地說:“我錯了,我錯了,爸,你救救我,你救救我……”

黃忠鑫看著他這幅軟骨頭的模樣,眼底充滿了失望。他若是能硬氣到底,還有點男子氣概,這樣反覆,稍微遇到點事就下跪求饒的,哪像是他黃忠鑫的兒子。

可失望歸失望,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兒子。黃忠鑫嘆了口氣:“這事已經驚動了汪書記,我也救不了你。”

怎麽會這樣。黃為民有點絕望,汪書記平日就跟他爸不對付,現在逮著這麽個機會,怎麽可能會放過他。不過,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,興奮地說:“爸,不用擔心,汪書記,他長不了……”

黃忠鑫看著他,斥道:“說什麽胡話呢!”

黃為民想著昨天李舟短短一二十分鐘的慘狀,壓低嗓子興奮地說:“我沒說胡話。爸,昨晚我跟大師去汪書記外給他布置了一個黴運陣,他們全家都會倒黴的,說不定哪天他就斷胳膊斷腿,摔一下就再也醒不來了。”

黃忠鑫抓住了重點:“你說昨晚?昨晚什麽時候?”

黃為民想了想:“大概七八點吧!”

“除了老汪,你還想著對付誰?”黃忠鑫不動聲色。

黃為民驚訝地看著他,拍了個非常明顯的馬屁:“爸,你怎麽知道?除了他,還有那個姓毛的和姓劉的,我知道這幾個人一直跟你不對付,總跟你唱反調,就想著幫你解決了他們。爸,大師那黴運符可靈了,昨天,李舟拿著下車十幾分,又是踩到狗屎,又是差點被開水燙到,又是扭到腳的。”

他這番邀功並未換來黃忠鑫的任何讚許。相反,黃忠鑫眉頭擰得緊緊的,掃了他一眼,從齒縫裏擠出了兩個字:“蠢貨!”

說罷,也不管黃為民的懵逼,轉身就走。

“爸,爸,你這……”黃為民想追出去,剛跑到門口,門就被關上了,他只能縮回了屋子,不明白,自己究竟哪一點說得不如老頭子的意,惹怒了老頭子。

不過,老頭子應該會想辦法救他吧!

***

黃忠鑫活了大半輩子,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,在這動蕩的十幾年裏還能絲毫不受影響,智商可比黃為民那個草包高多了。

黃為民一說昨晚,他就想到了,天底下沒有那麽巧的事,黃為民昨晚帶著人去了汪書記門口晃一圈,布置那勞什子黴運陣,當晚汪書記他們幾個就收到了那份匿名舉報信。

他懷疑這其中有問題,但他也不想問這個草包兒子了。因為外面還站著劉先等人,被他們聽了去,也就等於讓姓汪的聽到了。

黃忠鑫回了家,馬上讓人去把小孟叫了過來:“你說說,昨晚你和為民去黃書記家,都幹什麽了?”

小孟很怕黃忠鑫,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:“黃老,我們沒去,就,黃主任讓姜大師去布陣,我們在隔了兩條馬路那邊等著她。”

“所以,你們並沒有看到他究竟做了什麽,對嗎?”黃忠鑫抓住了重點。

小孟點頭,天黑了,又隔了兩條街呢,哪看得清楚。

黃忠鑫閉上了眼,沈聲問道:“這個姜大師是什麽來歷,為民是怎麽認識他的,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。”

小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,低下頭把前晚黃為民是如何聽了周建英的鼓動,去找姜瑜麻煩,怎麽撞鬼,第二天怎麽跟姜瑜和解,並把姜瑜帶到省城來的事,全說了一遍。而且也把周建英和姜瑜的恩怨也簡單地說了一下。

他每多說一句,黃忠鑫的臉色就難看幾分。最後實在忍不住,氣得猛拍桌子:“蠢貨,連個小姑娘都搞不定。招惹了對方,要麽就弄死對方,斬草除根,要麽就放人賠禮道歉和解。他這麽不上不下,還指望拿捏住對方,施點小恩小惠就讓對方全心全意地幫他,真夠蠢的。老子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兒子!”

小孟被他嚇得再也不敢吱聲,縮著身子,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黃忠鑫閉上了眼,深深地吐了口氣,平覆一下因為黃為民帶來的火氣。半晌才問:“你們跟那個所謂的姜大師是約在招待所見面嗎?”

“對,早上我們去招待所找姜……大師的時候。她有事出去了,給主任留了張字條,說是下午一點在招待所見,然後去處理小靜的事。”小孟縮了縮脖子,小聲說。

黃忠鑫沒理他,對秘書說:“備車,去招待所,多帶幾個人。”

走到門口,他回頭看了小孟一眼,道:“把他也帶上。”免得都沒見過那女孩子,大家都不認識。

一群人趕到了招待所,黃忠鑫的秘書走上前,問值班的大姐:“姜瑜住哪一號房間?”

值班大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,搖頭:“你說那個小姑娘啊,她還沒回來。”

秘書看了一眼時間,都一點半了,不是約好的一點嗎?莫非是沒等到黃為民,自己走了。他又問:“那她一點鐘的時候回來過嗎?”

值班大姐搖頭:“沒有,從早上出門後就一直沒回來過。哦,對了,看我這記性。她早上出門的時候,還托了我一件事,說若是下午還有人來找她,就把這封信給對方。”

值班大姐從抽屜裏拿出一封封好一個字都沒寫的信封,遞給了秘書。

秘書看了她一眼,又問:“為何上午為民來找她的時候,你沒把這封信拿出來?”

值班大姐訕訕地笑了笑:“不好意思,忘了。”

心裏卻想,人家小姑娘給了錢啊,當然得聽對方的。

秘書瞥了她一眼,拿著這封信出了門,匆匆跑下臺階,遞給了黃忠鑫:“黃老,人一直沒回來,不過留了這封信。說若是下午有人來找她,就把這封信給來人。”

黃忠鑫一言不發地將信封拆開了,拿出裏面的信紙,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佛語“一切諸報,皆從業起。一切諸果,皆從因起。”,這是《華嚴經》上面的一句話。

黃忠鑫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,但他好歹讀過幾天書,這句話非常好理解,簡直是在紅果果地說,黃為民是罪有應得了。

好個狡猾囂張的丫頭!黃忠鑫氣得把紙摔在了地上:“找,一定要把這個叫姜瑜的給我找出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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